第二章

贵妃娘娘穿的也是藕荷色。

大殿中,身着藕荷色的只有她们二人。

如此一来,皇帝的注意力分散,多瞧了周如初两眼。

贵妃娘娘维持着笑容。

可我看见,她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

“之前只听闻周大小姐才貌双全,没想到,本宫一见到周二小姐,就觉得一见如故。”

众所周知贵妃可不是什么好人。

伯母的脸色白了又白。

周如初战战兢兢,失手打翻了面前的果酒,弄湿了裙摆。

4.

“瞧,给你高兴的。”贵妃捂嘴,笑的妩媚又危险,“本宫的身段与二小姐差不多,本宫带你去换一身。”

真跟贵妃娘娘走了,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周如初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她吓的向伯母求助,双眼蓄满泪水,要掉不掉,“母亲…”

“娘娘,一点酒水不碍事,劳娘娘费心了。”伯母强撑着把话说完。

贵妃娘娘收了笑意,给边上伺候的宫女使眼色。

宫女点头,强行扶着周如初离席。

等周如初再出现,她脸上蒙着面纱,精心剪裁过的衣裙破破烂烂。

伯母担忧地问,“这是怎么了?”

周如初哭的抽抽噎噎,她不敢哭出声来,闷头躲进伯母怀里。

“二小姐也太不小心了,好好的走在路上,竟摔下假山了,脸也被磕破了,本宫已经喊太医瞧过了。”

贵妃娘娘睨着指甲上的蔻丹,漫不经心说,“既然二小姐受惊了,那周二夫人就先回去吧。”

大伙心里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但,贵妃娘娘说什么,真相就是什么。

听着贵妃娘娘的声音,周如初都害怕的不行,全身颤抖的厉害,几乎瘫软在伯母怀里。

见此情形,我们只好打道回府。

路上,周如初哭着交代了一切。

贵妃娘娘带她去了寝宫,话都没说一句,给了她好几个耳光。

再吩咐太监把她拖下去,好好伺候。

我还是低估了贵妃娘娘的手段。

不过,正合我意。

“母亲,那些太监好恶心,他们又老又丑,弄我一脸口水!”

伯母闭了闭眼,她的情绪大起大落,冷静了一番,“幸好,幸好,没有毁了你的清白,如初,这事你当没发生过。”

安慰完周如初,伯母特意警告了我,不许我向外透漏一个字。

我痛快的答应了,转身回了院子。

一夜无梦,自打重生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我想着出去透口气。

出门没看黄历,碰上了周子琛。

有够晦气的。

我捻着手帕,捂了捂鼻子。

周子琛面上挂着笑,“梧桐妹妹。”

“大哥。”

他阴阳怪气回,“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大哥。”

我抬眸,与他对视,“哦?”

周子琛的目光锁住我,他走近一步,试图看穿我,逼我露出马脚。

“你遭遇的那场大火,至今没查出凶手,事后,风言风语,闹的沸沸扬扬,说二房虐待你一个姑娘家。”

“再是贵妃娘娘的寿宴,明明是你穿着藕荷色的衣裙,怎么变成如初了?”

“一桩桩一件件,妹妹你真的无辜吗?”

周子琛眸色暗了下来,他拖着腔调说,“妹妹,大哥快不认识你了。”

我学着他,往前迈进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到不能再近。

我用只有我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是我,又怎样?”

“妹妹我啊,会把你们欠大房的,一点一点讨回来。”

周子琛没想到我会直接承认。

他震惊到回不了神。

我与他擦肩而过。

自此,我和二房彻底撕破脸皮。

5.

秋雨提醒我道,“小姐,最近总有人鬼鬼祟祟的,我得让人把咱们院子看牢点。”

“你听过瓮中捉鳖吗?”

我合上兵书,“留个口子,给他们钻。”

秋雨道了声好。

每日睡醒,秋雨都会仔仔细细搜一边院里,以防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从未放松过警惕。

秋雨也有所发现,“小姐,院里的花圃里,奴婢发现泥土有翻动的迹象,挖开,就找到了这个。”

我盯着她手里的巫蛊娃娃,拿起来摸到一字条,定睛一看,伯母的生辰八字。

若是东窗事发,被人发现…我名声尽毁,前功尽弃。

我扯下字条,换上自个的生辰八字。

“小姐,你用特制墨水写的情诗,被二房的人摸走了。”

就怕他们不拿走。

我思索了会儿,将巫蛊娃娃递了出去,“把这脏东西放到清风院的房梁上”

秋雨照做。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伯母这阵东风比我想象中的来的快,她身边的嬷嬷请我去趟清风院,说是有要事相商。

我琢磨着把事情闹大,找了个不起眼但忠心的小丫鬟,“去请外祖母来,务必快,带到清风院。”

小丫鬟跑着走了。

我慢悠悠去见了伯母,她一见到,就端着长辈的架势,怒斥一声,“跪下!”

“侄女不知何错之有?”

“你虽无父无母,但周家从未疏于教导,你竟然没脸没皮,给一个有妇之夫写情诗?”

伯母脸色涨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仿佛她悉心教导过我一般。

装的可真好啊。

要不然,我上辈子怎么被骗得团团转呢?

我底气十足,对峙道,“证据呢?”

“你要证据我就给你证据!”伯母又对嬷嬷下令,“二小姐不知礼数,你们好好教导!”

两位嬷嬷向我走来,摁着我的肩膀,踢我的腘窝,想叫我跪下。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声响,“住手。”

外祖母行色匆匆,见我被人欺负,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拐杖戳开两位嬷嬷,“桐儿,外祖母来给你撑腰了。”

我的鼻腔一阵酸涩。

因为伯母的教唆,我疏远外租一家,前世更是气得祖父一病不起。

可得知我受欺负,外祖母还是不顾一切的来了。

我抱住外祖母。

恰好,房梁上放着的巫蛊娃娃,不偏不倚,砸在我的脑袋上。

秋雨捡了起来,吓的六神无主,“是大小姐的生辰八字。”

外祖母瞧了一眼,一口气堵在胸口,“好你个二房,欺负桐儿没爹没娘,我这把老骨头,非要去皇上面前,给我外孙女讨个公道。”

意外来的太快,伯母生生愣住了,她恍然想起来证据,一把夺过丫鬟手里的木盒,拿出张白纸。

“是周梧桐不知羞耻…”

话说到一半,伯母不敢置信,以为眼花了,使劲揉了揉眼睛。

她手里就是一张白纸,什么字迹都没有,哪来的情诗?

外祖母冷笑一声,“我若是不来,你就要拿着捏造的证据,处置桐儿,毁了她的后半辈子!”

伯母呢喃着不可能,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桐儿,走,外祖母带你进宫,我倒要看看,还有没有天理了。”

6.

外祖母紧紧牵着我的手。

她带来的下人,将我护的严严实实。

眼看大事不妙,周如初冲出来,挡在门前,死活不肯让我们踏出去一步。

外祖母抄起拐杖,抡在了她的腰上,风风火火带走了我。

进宫,面见皇帝。

外祖母呈上证据,痛心疾首,“皇上,周家二房想要我外孙女的命啊,我的女儿,我的女婿,就这么一根独苗。”

我的父亲是开国元勋,母亲是一代良将,替皇帝收复河山。

皇帝是个念旧情的人,他脸色阴沉,承诺道,“朕一定给梧桐一个公道。”

圣旨比我先进周府的门,伯父的官职连降两级,伯母需受二十鞭刑。

鞭刑本该宫里的人执行。

出于对伯母的心疼,我求了公公,“伯母一个女人家,哪里承受得住,臣女力气小,劳烦公公交给臣女吧。”

公公见我一片孝心,准了。

我抬手,将鞭子从头捋到尾。

手心中的药粉全蹭在鞭子上。

药粉接触伤口,会加快溃烂。

我甩动皮鞭,伯母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梧桐妹妹,母亲一时糊涂,请你莫要计较。”

周子琛隐忍道,“我们到底是一家人。”

我长呼一口气,“大哥,你是要抗旨不遵吗?”

一句话,堵住了周子琛的嘴,他背过身去,不忍心看亲生母亲受过。

打完二十鞭,伯母剩下一口气。

清风院里忙成一团,端出不下十盆血水。

周如初气势汹汹冲进我的院子里,抬手就想给我一巴掌,“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心机深重?”

我抓住她的手臂,弓起膝盖,狠狠顶她的肚子。

周如初疼的在地上打滚,她疯狂大骂,“你个贱人,活该你没有爹娘,我就该让我娘把你卖进窑子里去。”

我抓起个软枕,捂住她的口鼻。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

周如初的挣扎渐渐弱下去。

我扔开软枕,掐住她的下巴,“再口无遮拦,我会割了你的舌头。”

她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秋雨扶着我坐下,“小姐…过几日就是皇家狩猎了,奴婢觉着你还是别去了,谁知道二房会怎么害你?”

我喝了口茶,冷静下来。

刚才我脑子里全是被活埋的母亲,险些想捂死周如初,一了百了。

“我不去,戏台子怎么搭起来?”

我揉着狂跳的太阳穴,“你去打听一下,伯母外家那个身有残缺的外甥会不会到场。”

“小姐怎么想起他了?”

秋雨不知我前世的恩怨,只依稀记得,我与那人打过几次照面。

“周如初脏了身子,别让她嚯嚯了别家,表哥表妹,亲上加亲,凑个好字。”

我这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二房的死期,就快来了。

皇家狩猎这日,阴雨连绵的京城,难得的见了晴。

狩猎不光男劵参加,女眷也可以在山林外围打打兔子。

我一身骑装,握着缰绳,慢慢悠悠向里前进。

周如初非要跟着我。

主动送上门来,我便不客气了。

我夹紧马腹,营造出想要甩掉她的假象。

见状,周如初立马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紧紧跟在我身后。

7.

出于上辈子的经验,我对这片山林还算熟悉。

靠近深处的地界,有一片曼陀罗。

二房的人,便是用这东西,导致母亲精神错乱,无力还击,再将她活埋。

一报还一报。

我屏住呼吸,勒紧缰绳,猛的停马。

后头紧追不舍的周如初,始料未及,她抓着缰绳,想停下,但马匹刹不住腿,直直冲进了花丛中。

曼陀罗花粉有致幻作用,起效的速度快到令人难以招架。

我看着周如初摇摇晃晃坠下马,她摸了枚信号弹,放了出去。

好在山林足够大,其他人见了信号,赶过来也需一些时间。

我手脚麻利地扒了周如初的外衣,找了个草丛一扔。

正想起身,我发现脚下多了一道影子,离我越来越近。

我就地一滚躲开。

回眸看清楚来人的长相,是伯母娘家,那位有残缺的外甥,按照礼数,我得唤他一声表哥。

我取下发簪,拨动机关,倒出里头的迷药,扬至他的脸上。

表哥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我松了口气,想明白周如初为何要跟着我不放了,为了随时随地,给人提供我的位置。

二房想故技重施,毁我清白,待我嫁进伯母的娘家,有的是机会折磨我。

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精心策划一场,反倒是便宜了我。

我拖着表哥至周如初身旁,花了好大的力气,摆出两人恩爱相拥的动作。

“很遗憾,不能看见梧桐妹妹与外男通奸的场面了。”

突然冒出的声音令我浑身一怔。

我翻身上马,不留余地的反讽道,“大哥,现在是你的亲妹妹,与人在野外苟且。”

周子琛咬牙切齿,“大哥还真是低估了你。”

他摸着弓箭,“妹妹看到了不该看的,那就去死吧。”

我死死抓着缰绳,马鞭被我挥的劈啪作响。

接下来,我要与生命赛跑。

箭羽破晓而来,我穿梭在树林之间。

就在不远处,一行人朝着我的方向赶来。

我瞄准伯父的身影,回头看了一眼空中的铁箭。

我往左侧倒去,摔下马的瞬间,脚尖碰到了箭身,导致铁箭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伯父被一剑封喉。

我滚落荆棘丛,浑身是伤。

太子当即拿下了周子琛。

目睹周子琛的绝望,我感到大快人心,身上的伤都不疼了。

“怎么会这样?”

“我要杀的明明是周梧桐。”

事在人为,不过是我与他口舌之争的时候,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知道有一批人在靠近。

至于伯父,实属是意外。

但这个意外,我相当满意。

狩猎的大部队不仅看见了周子琛追杀我,还亲眼目睹,他失手杀了亲生父亲。

他完了,永无翻身之日。

太子带着我出了山林,找太医清理伤口。

伯母看着禁军押着周子琛离开,她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

我一瘸一拐走到她身边,告诉了她噩耗。

自己的儿子杀了自己的丈夫。

伯母只觉得天塌了,抱着脑袋不敢相信,“你骗我的,你肯定是骗我的。”

直到伯父的尸体抬到了她面前。

她痛苦的嚎叫,撕心裂肺地哭着。

8.

我装出痛心的模样,忽然想起来道,“如初妹妹呢?她怎么还没出来?”

经我提醒,伯母反应过来,哭着喊着要去山林里面寻周如初。

天黑在即,太子亲自率队,重入山林搜人。

半个时辰过去,太子将人安全的带了回来。

他的脸色并不好,训斥道,“周家二房,教女不严,竟敢在皇家狩猎这样重要的日子,私会外男,不成体统!”

伯母瞪着一双血红的眼,一动不动,她无法承受接踵而至的打击,身体往后一栽,晕了过去。

折腾了一整天,料理好七七八八的事,我忙到深更半夜才躺下歇息。

本该沾床就进入梦乡的我,脑子格外清醒,“找个媒人,替两家说媒吧。”

在外人看来,周如初失了清白,还污了太子的眼。

她除了嫁给表哥,就是一条白绫吊死的下场。

我给了周如初选择的机会。

她不服气,“我的清白怎么没得,你心里应该一清二楚,怎么好意思逼我嫁过去?”

“总之,我不嫁,你有个名声尽毁的妹妹,你也别想挑个好人家!”

“你父母是挣了不少功勋,人人敬仰,可惜啊,摊上我们二房这坨烂泥,死了,棺材板也盖不住。”

我拿过秋雨手里的白绫,往手掌缠绕了两圈。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周如初害怕地往后退。

我步步紧逼,用白绫套住了她的脖子,骤然缩紧。

她被勒的眼球往外突,双手朝我抓来。

“我说过,会割了你的舌头。”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周如初无助地摇头,两行清泪落下。

我收手,接过秋雨递过来的匕首。

“我嫁,我嫁还不行吗?”

泛着寒光的匕首,抵在周如初的脸上,我只要轻轻用力,她的脸就毁了。

我控制着匕首向下滑动,最后停在了喉咙的位置。

她吓傻了,尿在了身上。

她哭着求我,“姐姐,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会听你的话。”

我放过你?

谁来放过我阿娘。

“不行。”我压低声音,阴狠一笑道,“我后悔了,我不想你嫁给那奸夫,我想你立刻马上去死。”

我抬头,看了看房梁,“秋雨,把她倒吊在梁上,放血。”

“血别浪费了,接了温一温,送给伯母补补身子。”

周如初哭嚎着,“你这个贱人,表里不一,我要去皇帝面前扒下你的面具。”

秋雨扇了她两巴掌,用破布堵了嘴。

媒婆去了伯母的娘家,这桩亲事没能谈成。

我去见了一趟伯母。

下人说她疯了。

屋子里的小桌上,放着一碗凝固的血,淡淡的血腥味飘荡不散。

我施施然坐下。

缩在角落里的伯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她抓着东西向我砸来,“谢棠,你怎么活了?”

“我当初就该把周梧桐那小贱人一块活埋。”

“你是贱人,生的女儿也是贱种!”

“同样是嫁进周家,凭什么你处处压我一头,一个女人家,舞刀弄枪,算什么样子?!”

嫉妒在不知不觉间,使人疯魔。

血淋淋的真相再次摆在我的面前,我依旧无法控制住情绪。

9.

我端起那碗血,扣住伯母的下巴,强行灌进她的喉咙里。

“周如初的血,好喝吗?”

伯母俯身,扣着嗓子眼,想将喝进去的血吐出来。

她痛哭流涕说,“你杀了我,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我抬脚踹在她的肩膀处,然后踩住她的手指,左右来回碾。

尖锐的惨叫声似乎要掀翻了屋顶。

我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清晰,“想多了,你的儿子没多久就要人头落地,而你的女儿,我本来纠结该怎么办,拜你所赐,想好了。”

“就毒哑了,送到最下等的窑子里伺候男人。”

“至于你,就留在这,日日夜夜向我阿娘忏悔。”

秋雨扶着我走出了清风院的门。

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锁。

我乘着马车,去了牢房。

关押多日的周子琛,没了人样,不再是曾经,年轻有为的朝廷命官。

我居高临下看着他。

像是在看一个不该活着的东西。

周子琛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他笑着笑着,面目狰狞,“梧桐妹妹,你赢了。”

“可你忘得了,在我身下的那些夜晚吗?”

我想作呕,硬是忍住了。

我维持着镇定,“大哥,你回来的太晚了。”

“你们二房,就快要一个不剩了。”

周子琛神态癫狂,嘴角的笑容变态,他浑浊的目光,看向我,盯着我。

“妹妹啊,大哥不后悔占有过你。”

他回忆道,“你的滋味…我时时刻刻回味无穷。”

我知道,他想激怒我,想看见我崩溃,失控的模样。

我怎么会让他如意呢?

前世的种种,成就了此刻的我。

我噗嗤笑出声,笑的开怀,笑的真切,“大哥,一路走好。”

“等你人头落地,我会找道士打散你的魂魄,让你生生世世不入轮回。”

我走出牢房。

起风了。

风将裙摆吹的猎猎作响。

阿爹,阿娘,你们看见了吗?

这辈子,我没有荒废你们教我的本领。

阿爹阿娘,桐儿想你们。

很想你们。

回去后,路过周以琛的院子。

狂风肆虐,掀起一层风沙。

我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风。

能将树木连根拔起。

一具具白骨,随着树根破土而出,重见天日。

我惊魂未定的报了官。

官兵整理出数十具女尸。

官府以最快速度查明真相。

女尸全是周以琛生前玩弄致死的女人。

周以琛不知从哪得知的谣言。

以少女的尸身养树,等同于养居住在院子里的主人。

主人会蒸蒸日上,平步青云。

我厚葬了所有女尸。

当晚我入眠,做了个奇长无比的梦。

梦里,女尸有了脸,她们向我道谢。

我见到了阿爹阿娘。

阿娘手里握着她最喜欢的长枪,“桐儿,为娘舍不得你。”

阿爹朝我竖起大拇指,他丝毫不吝啬的夸赞,“桐儿做的很好,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他们异口同声催促我,“快些赶路吧,桐儿,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睁开沉重的眼皮,泪水打湿了枕芯。

良久,我察觉自己躺着的地方,并不是闺房。

我坐起身。

门口有两道苍老的身影。

外祖父搀着哭成泪人的外祖母。

“醒了,终于醒了。”

外祖母跌跌撞撞走到床前,一把抱住我,她哽咽道,“宫里的太医说你凶多吉少,我这把老骨头差点要白发送黑发人。”

“你让我到下面,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外祖父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

10.

我替外祖母顺气,“孙女没事。”

“是我不好,留你一个人面对那些豺狼虎豹。”

外祖母泪水决堤,哭的停不下来,“我一把年纪了,竟然跟你一个小丫头置气。”

我抹去外祖母眼角的泪水,“是孙女不好,分不清好坏,竟想着疏远你们。”

“以后就安心住下,陪陪我老人家。”

我倚靠着外祖母的肩头,她身上的气味与阿娘的相似。

闻着安心。

这时,门外涌进一群人。

“桐儿妹妹生的真漂亮!”

“桐儿妹妹,你快些养好身体,我带你去抓鱼摸虾。”

“往后,温家,就是你的家。”

我没出息的嚎啕大哭。

一伙人围着我,抱着我哄。

春来秋往。

我与温家的兄弟姐妹们打成一片。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闯祸了,站在一起,被外祖父教训,他的戒尺打起人来可疼了。

外祖父每次打了我一下手心,见我疼的龇牙咧嘴,就不舍得打第二下。

大伙控诉他偏心。

外祖父语重心长,“桐儿苦尽甘来,小惩大诫即可。”

我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苦尽甘来。

我喜欢这个成语。

光阴如梭,我遇见了如意郎君。

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没少为难他。

娶我,好比八仙过海。

出嫁这日。

外祖母紧紧拉着我的手,说了好些体己话。

吉时到,我该出门了。

外祖母松开我的手,含着泪说,“去吧,去吧。”

顿在半空中的手没来得及收回,外祖母又一把抓住,她望着我,眼里满是心疼。

大伙恋恋不舍,送我到门口。

我举着团扇,嬉皮笑脸,“都回去吧,等我三日后回来打叶子牌,我非得把你们的私房钱全赢走!”

好好的气氛,被我毁的不成样子。

外祖父笑骂,“泼皮!瞧瞧你们,把桐儿惯成什么样了?”

我钻进花轿。

花轿与马车还是有区别的。

花轿坐起来,摇摇晃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