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穿的也是藕荷色。
大殿中,身着藕荷色的只有她们二人。
如此一来,皇帝的注意力分散,多瞧了周如初两眼。
贵妃娘娘维持着笑容。
可我看见,她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
“之前只听闻周大小姐才貌双全,没想到,本宫一见到周二小姐,就觉得一见如故。”
众所周知贵妃可不是什么好人。
伯母的脸色白了又白。
周如初战战兢兢,失手打翻了面前的果酒,弄湿了裙摆。
4.
“瞧,给你高兴的。”贵妃捂嘴,笑的妩媚又危险,“本宫的身段与二小姐差不多,本宫带你去换一身。”
真跟贵妃娘娘走了,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周如初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她吓的向伯母求助,双眼蓄满泪水,要掉不掉,“母亲…”
“娘娘,一点酒水不碍事,劳娘娘费心了。”伯母强撑着把话说完。
贵妃娘娘收了笑意,给边上伺候的宫女使眼色。
宫女点头,强行扶着周如初离席。
等周如初再出现,她脸上蒙着面纱,精心剪裁过的衣裙破破烂烂。
伯母担忧地问,“这是怎么了?”
周如初哭的抽抽噎噎,她不敢哭出声来,闷头躲进伯母怀里。
“二小姐也太不小心了,好好的走在路上,竟摔下假山了,脸也被磕破了,本宫已经喊太医瞧过了。”
贵妃娘娘睨着指甲上的蔻丹,漫不经心说,“既然二小姐受惊了,那周二夫人就先回去吧。”
大伙心里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但,贵妃娘娘说什么,真相就是什么。
听着贵妃娘娘的声音,周如初都害怕的不行,全身颤抖的厉害,几乎瘫软在伯母怀里。
见此情形,我们只好打道回府。
路上,周如初哭着交代了一切。
贵妃娘娘带她去了寝宫,话都没说一句,给了她好几个耳光。
再吩咐太监把她拖下去,好好伺候。
我还是低估了贵妃娘娘的手段。
不过,正合我意。
“母亲,那些太监好恶心,他们又老又丑,弄我一脸口水!”
伯母闭了闭眼,她的情绪大起大落,冷静了一番,“幸好,幸好,没有毁了你的清白,如初,这事你当没发生过。”
安慰完周如初,伯母特意警告了我,不许我向外透漏一个字。
我痛快的答应了,转身回了院子。
一夜无梦,自打重生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我想着出去透口气。
出门没看黄历,碰上了周子琛。
有够晦气的。
我捻着手帕,捂了捂鼻子。
周子琛面上挂着笑,“梧桐妹妹。”
“大哥。”
他阴阳怪气回,“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大哥。”
我抬眸,与他对视,“哦?”
周子琛的目光锁住我,他走近一步,试图看穿我,逼我露出马脚。
“你遭遇的那场大火,至今没查出凶手,事后,风言风语,闹的沸沸扬扬,说二房虐待你一个姑娘家。”
“再是贵妃娘娘的寿宴,明明是你穿着藕荷色的衣裙,怎么变成如初了?”
“一桩桩一件件,妹妹你真的无辜吗?”
周子琛眸色暗了下来,他拖着腔调说,“妹妹,大哥快不认识你了。”
我学着他,往前迈进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到不能再近。
我用只有我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是我,又怎样?”
“妹妹我啊,会把你们欠大房的,一点一点讨回来。”
周子琛没想到我会直接承认。
他震惊到回不了神。
我与他擦肩而过。
自此,我和二房彻底撕破脸皮。
5.
秋雨提醒我道,“小姐,最近总有人鬼鬼祟祟的,我得让人把咱们院子看牢点。”
“你听过瓮中捉鳖吗?”
我合上兵书,“留个口子,给他们钻。”
秋雨道了声好。
每日睡醒,秋雨都会仔仔细细搜一边院里,以防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从未放松过警惕。
秋雨也有所发现,“小姐,院里的花圃里,奴婢发现泥土有翻动的迹象,挖开,就找到了这个。”
我盯着她手里的巫蛊娃娃,拿起来摸到一字条,定睛一看,伯母的生辰八字。
若是东窗事发,被人发现…我名声尽毁,前功尽弃。
我扯下字条,换上自个的生辰八字。
“小姐,你用特制墨水写的情诗,被二房的人摸走了。”
就怕他们不拿走。
我思索了会儿,将巫蛊娃娃递了出去,“把这脏东西放到清风院的房梁上”
秋雨照做。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伯母这阵东风比我想象中的来的快,她身边的嬷嬷请我去趟清风院,说是有要事相商。
我琢磨着把事情闹大,找了个不起眼但忠心的小丫鬟,“去请外祖母来,务必快,带到清风院。”
小丫鬟跑着走了。
我慢悠悠去见了伯母,她一见到,就端着长辈的架势,怒斥一声,“跪下!”
“侄女不知何错之有?”
“你虽无父无母,但周家从未疏于教导,你竟然没脸没皮,给一个有妇之夫写情诗?”
伯母脸色涨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仿佛她悉心教导过我一般。
装的可真好啊。
要不然,我上辈子怎么被骗得团团转呢?
我底气十足,对峙道,“证据呢?”
“你要证据我就给你证据!”伯母又对嬷嬷下令,“二小姐不知礼数,你们好好教导!”
两位嬷嬷向我走来,摁着我的肩膀,踢我的腘窝,想叫我跪下。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声响,“住手。”
外祖母行色匆匆,见我被人欺负,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拐杖戳开两位嬷嬷,“桐儿,外祖母来给你撑腰了。”
我的鼻腔一阵酸涩。
因为伯母的教唆,我疏远外租一家,前世更是气得祖父一病不起。
可得知我受欺负,外祖母还是不顾一切的来了。
我抱住外祖母。
恰好,房梁上放着的巫蛊娃娃,不偏不倚,砸在我的脑袋上。
秋雨捡了起来,吓的六神无主,“是大小姐的生辰八字。”
外祖母瞧了一眼,一口气堵在胸口,“好你个二房,欺负桐儿没爹没娘,我这把老骨头,非要去皇上面前,给我外孙女讨个公道。”
意外来的太快,伯母生生愣住了,她恍然想起来证据,一把夺过丫鬟手里的木盒,拿出张白纸。
“是周梧桐不知羞耻…”
话说到一半,伯母不敢置信,以为眼花了,使劲揉了揉眼睛。
她手里就是一张白纸,什么字迹都没有,哪来的情诗?
外祖母冷笑一声,“我若是不来,你就要拿着捏造的证据,处置桐儿,毁了她的后半辈子!”
伯母呢喃着不可能,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桐儿,走,外祖母带你进宫,我倒要看看,还有没有天理了。”
6.
外祖母紧紧牵着我的手。
她带来的下人,将我护的严严实实。
眼看大事不妙,周如初冲出来,挡在门前,死活不肯让我们踏出去一步。
外祖母抄起拐杖,抡在了她的腰上,风风火火带走了我。
进宫,面见皇帝。
外祖母呈上证据,痛心疾首,“皇上,周家二房想要我外孙女的命啊,我的女儿,我的女婿,就这么一根独苗。”
我的父亲是开国元勋,母亲是一代良将,替皇帝收复河山。
皇帝是个念旧情的人,他脸色阴沉,承诺道,“朕一定给梧桐一个公道。”
圣旨比我先进周府的门,伯父的官职连降两级,伯母需受二十鞭刑。
鞭刑本该宫里的人执行。
出于对伯母的心疼,我求了公公,“伯母一个女人家,哪里承受得住,臣女力气小,劳烦公公交给臣女吧。”
公公见我一片孝心,准了。
我抬手,将鞭子从头捋到尾。
手心中的药粉全蹭在鞭子上。
药粉接触伤口,会加快溃烂。
我甩动皮鞭,伯母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梧桐妹妹,母亲一时糊涂,请你莫要计较。”
周子琛隐忍道,“我们到底是一家人。”
我长呼一口气,“大哥,你是要抗旨不遵吗?”
一句话,堵住了周子琛的嘴,他背过身去,不忍心看亲生母亲受过。
打完二十鞭,伯母剩下一口气。
清风院里忙成一团,端出不下十盆血水。
周如初气势汹汹冲进我的院子里,抬手就想给我一巴掌,“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心机深重?”
我抓住她的手臂,弓起膝盖,狠狠顶她的肚子。
周如初疼的在地上打滚,她疯狂大骂,“你个贱人,活该你没有爹娘,我就该让我娘把你卖进窑子里去。”
我抓起个软枕,捂住她的口鼻。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
周如初的挣扎渐渐弱下去。
我扔开软枕,掐住她的下巴,“再口无遮拦,我会割了你的舌头。”
她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秋雨扶着我坐下,“小姐…过几日就是皇家狩猎了,奴婢觉着你还是别去了,谁知道二房会怎么害你?”
我喝了口茶,冷静下来。
刚才我脑子里全是被活埋的母亲,险些想捂死周如初,一了百了。
“我不去,戏台子怎么搭起来?”
我揉着狂跳的太阳穴,“你去打听一下,伯母外家那个身有残缺的外甥会不会到场。”
“小姐怎么想起他了?”
秋雨不知我前世的恩怨,只依稀记得,我与那人打过几次照面。
“周如初脏了身子,别让她嚯嚯了别家,表哥表妹,亲上加亲,凑个好字。”
我这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二房的死期,就快来了。
皇家狩猎这日,阴雨连绵的京城,难得的见了晴。
狩猎不光男劵参加,女眷也可以在山林外围打打兔子。
我一身骑装,握着缰绳,慢慢悠悠向里前进。
周如初非要跟着我。
主动送上门来,我便不客气了。
我夹紧马腹,营造出想要甩掉她的假象。
见状,周如初立马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紧紧跟在我身后。
7.
出于上辈子的经验,我对这片山林还算熟悉。
靠近深处的地界,有一片曼陀罗。
二房的人,便是用这东西,导致母亲精神错乱,无力还击,再将她活埋。
一报还一报。
我屏住呼吸,勒紧缰绳,猛的停马。
后头紧追不舍的周如初,始料未及,她抓着缰绳,想停下,但马匹刹不住腿,直直冲进了花丛中。
曼陀罗花粉有致幻作用,起效的速度快到令人难以招架。
我看着周如初摇摇晃晃坠下马,她摸了枚信号弹,放了出去。
好在山林足够大,其他人见了信号,赶过来也需一些时间。
我手脚麻利地扒了周如初的外衣,找了个草丛一扔。
正想起身,我发现脚下多了一道影子,离我越来越近。
我就地一滚躲开。
回眸看清楚来人的长相,是伯母娘家,那位有残缺的外甥,按照礼数,我得唤他一声表哥。
我取下发簪,拨动机关,倒出里头的迷药,扬至他的脸上。
表哥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我松了口气,想明白周如初为何要跟着我不放了,为了随时随地,给人提供我的位置。
二房想故技重施,毁我清白,待我嫁进伯母的娘家,有的是机会折磨我。
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精心策划一场,反倒是便宜了我。
我拖着表哥至周如初身旁,花了好大的力气,摆出两人恩爱相拥的动作。
“很遗憾,不能看见梧桐妹妹与外男通奸的场面了。”
突然冒出的声音令我浑身一怔。
我翻身上马,不留余地的反讽道,“大哥,现在是你的亲妹妹,与人在野外苟且。”
周子琛咬牙切齿,“大哥还真是低估了你。”
他摸着弓箭,“妹妹看到了不该看的,那就去死吧。”
我死死抓着缰绳,马鞭被我挥的劈啪作响。
接下来,我要与生命赛跑。
箭羽破晓而来,我穿梭在树林之间。
就在不远处,一行人朝着我的方向赶来。
我瞄准伯父的身影,回头看了一眼空中的铁箭。
我往左侧倒去,摔下马的瞬间,脚尖碰到了箭身,导致铁箭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伯父被一剑封喉。
我滚落荆棘丛,浑身是伤。
太子当即拿下了周子琛。
目睹周子琛的绝望,我感到大快人心,身上的伤都不疼了。
“怎么会这样?”
“我要杀的明明是周梧桐。”
事在人为,不过是我与他口舌之争的时候,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知道有一批人在靠近。
至于伯父,实属是意外。
但这个意外,我相当满意。
狩猎的大部队不仅看见了周子琛追杀我,还亲眼目睹,他失手杀了亲生父亲。
他完了,永无翻身之日。
太子带着我出了山林,找太医清理伤口。
伯母看着禁军押着周子琛离开,她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
我一瘸一拐走到她身边,告诉了她噩耗。
自己的儿子杀了自己的丈夫。
伯母只觉得天塌了,抱着脑袋不敢相信,“你骗我的,你肯定是骗我的。”
直到伯父的尸体抬到了她面前。
她痛苦的嚎叫,撕心裂肺地哭着。
8.
我装出痛心的模样,忽然想起来道,“如初妹妹呢?她怎么还没出来?”
经我提醒,伯母反应过来,哭着喊着要去山林里面寻周如初。
天黑在即,太子亲自率队,重入山林搜人。
半个时辰过去,太子将人安全的带了回来。
他的脸色并不好,训斥道,“周家二房,教女不严,竟敢在皇家狩猎这样重要的日子,私会外男,不成体统!”
伯母瞪着一双血红的眼,一动不动,她无法承受接踵而至的打击,身体往后一栽,晕了过去。
折腾了一整天,料理好七七八八的事,我忙到深更半夜才躺下歇息。
本该沾床就进入梦乡的我,脑子格外清醒,“找个媒人,替两家说媒吧。”
在外人看来,周如初失了清白,还污了太子的眼。
她除了嫁给表哥,就是一条白绫吊死的下场。
我给了周如初选择的机会。
她不服气,“我的清白怎么没得,你心里应该一清二楚,怎么好意思逼我嫁过去?”
“总之,我不嫁,你有个名声尽毁的妹妹,你也别想挑个好人家!”
“你父母是挣了不少功勋,人人敬仰,可惜啊,摊上我们二房这坨烂泥,死了,棺材板也盖不住。”
我拿过秋雨手里的白绫,往手掌缠绕了两圈。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周如初害怕地往后退。
我步步紧逼,用白绫套住了她的脖子,骤然缩紧。
她被勒的眼球往外突,双手朝我抓来。
“我说过,会割了你的舌头。”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周如初无助地摇头,两行清泪落下。
我收手,接过秋雨递过来的匕首。
“我嫁,我嫁还不行吗?”
泛着寒光的匕首,抵在周如初的脸上,我只要轻轻用力,她的脸就毁了。
我控制着匕首向下滑动,最后停在了喉咙的位置。
她吓傻了,尿在了身上。
她哭着求我,“姐姐,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会听你的话。”
我放过你?
谁来放过我阿娘。
“不行。”我压低声音,阴狠一笑道,“我后悔了,我不想你嫁给那奸夫,我想你立刻马上去死。”
我抬头,看了看房梁,“秋雨,把她倒吊在梁上,放血。”
“血别浪费了,接了温一温,送给伯母补补身子。”
周如初哭嚎着,“你这个贱人,表里不一,我要去皇帝面前扒下你的面具。”
秋雨扇了她两巴掌,用破布堵了嘴。
媒婆去了伯母的娘家,这桩亲事没能谈成。
我去见了一趟伯母。
下人说她疯了。
屋子里的小桌上,放着一碗凝固的血,淡淡的血腥味飘荡不散。
我施施然坐下。
缩在角落里的伯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她抓着东西向我砸来,“谢棠,你怎么活了?”
“我当初就该把周梧桐那小贱人一块活埋。”
“你是贱人,生的女儿也是贱种!”
“同样是嫁进周家,凭什么你处处压我一头,一个女人家,舞刀弄枪,算什么样子?!”
嫉妒在不知不觉间,使人疯魔。
血淋淋的真相再次摆在我的面前,我依旧无法控制住情绪。
9.
我端起那碗血,扣住伯母的下巴,强行灌进她的喉咙里。
“周如初的血,好喝吗?”
伯母俯身,扣着嗓子眼,想将喝进去的血吐出来。
她痛哭流涕说,“你杀了我,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我抬脚踹在她的肩膀处,然后踩住她的手指,左右来回碾。
尖锐的惨叫声似乎要掀翻了屋顶。
我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清晰,“想多了,你的儿子没多久就要人头落地,而你的女儿,我本来纠结该怎么办,拜你所赐,想好了。”
“就毒哑了,送到最下等的窑子里伺候男人。”
“至于你,就留在这,日日夜夜向我阿娘忏悔。”
秋雨扶着我走出了清风院的门。
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锁。
我乘着马车,去了牢房。
关押多日的周子琛,没了人样,不再是曾经,年轻有为的朝廷命官。
我居高临下看着他。
像是在看一个不该活着的东西。
周子琛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他笑着笑着,面目狰狞,“梧桐妹妹,你赢了。”
“可你忘得了,在我身下的那些夜晚吗?”
我想作呕,硬是忍住了。
我维持着镇定,“大哥,你回来的太晚了。”
“你们二房,就快要一个不剩了。”
周子琛神态癫狂,嘴角的笑容变态,他浑浊的目光,看向我,盯着我。
“妹妹啊,大哥不后悔占有过你。”
他回忆道,“你的滋味…我时时刻刻回味无穷。”
我知道,他想激怒我,想看见我崩溃,失控的模样。
我怎么会让他如意呢?
前世的种种,成就了此刻的我。
我噗嗤笑出声,笑的开怀,笑的真切,“大哥,一路走好。”
“等你人头落地,我会找道士打散你的魂魄,让你生生世世不入轮回。”
我走出牢房。
起风了。
风将裙摆吹的猎猎作响。
阿爹,阿娘,你们看见了吗?
这辈子,我没有荒废你们教我的本领。
阿爹阿娘,桐儿想你们。
很想你们。
回去后,路过周以琛的院子。
狂风肆虐,掀起一层风沙。
我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风。
能将树木连根拔起。
一具具白骨,随着树根破土而出,重见天日。
我惊魂未定的报了官。
官兵整理出数十具女尸。
官府以最快速度查明真相。
女尸全是周以琛生前玩弄致死的女人。
周以琛不知从哪得知的谣言。
以少女的尸身养树,等同于养居住在院子里的主人。
主人会蒸蒸日上,平步青云。
我厚葬了所有女尸。
当晚我入眠,做了个奇长无比的梦。
梦里,女尸有了脸,她们向我道谢。
我见到了阿爹阿娘。
阿娘手里握着她最喜欢的长枪,“桐儿,为娘舍不得你。”
阿爹朝我竖起大拇指,他丝毫不吝啬的夸赞,“桐儿做的很好,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他们异口同声催促我,“快些赶路吧,桐儿,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睁开沉重的眼皮,泪水打湿了枕芯。
良久,我察觉自己躺着的地方,并不是闺房。
我坐起身。
门口有两道苍老的身影。
外祖父搀着哭成泪人的外祖母。
“醒了,终于醒了。”
外祖母跌跌撞撞走到床前,一把抱住我,她哽咽道,“宫里的太医说你凶多吉少,我这把老骨头差点要白发送黑发人。”
“你让我到下面,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外祖父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
10.
我替外祖母顺气,“孙女没事。”
“是我不好,留你一个人面对那些豺狼虎豹。”
外祖母泪水决堤,哭的停不下来,“我一把年纪了,竟然跟你一个小丫头置气。”
我抹去外祖母眼角的泪水,“是孙女不好,分不清好坏,竟想着疏远你们。”
“以后就安心住下,陪陪我老人家。”
我倚靠着外祖母的肩头,她身上的气味与阿娘的相似。
闻着安心。
这时,门外涌进一群人。
“桐儿妹妹生的真漂亮!”
“桐儿妹妹,你快些养好身体,我带你去抓鱼摸虾。”
“往后,温家,就是你的家。”
我没出息的嚎啕大哭。
一伙人围着我,抱着我哄。
春来秋往。
我与温家的兄弟姐妹们打成一片。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闯祸了,站在一起,被外祖父教训,他的戒尺打起人来可疼了。
外祖父每次打了我一下手心,见我疼的龇牙咧嘴,就不舍得打第二下。
大伙控诉他偏心。
外祖父语重心长,“桐儿苦尽甘来,小惩大诫即可。”
我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苦尽甘来。
我喜欢这个成语。
光阴如梭,我遇见了如意郎君。
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没少为难他。
娶我,好比八仙过海。
出嫁这日。
外祖母紧紧拉着我的手,说了好些体己话。
吉时到,我该出门了。
外祖母松开我的手,含着泪说,“去吧,去吧。”
顿在半空中的手没来得及收回,外祖母又一把抓住,她望着我,眼里满是心疼。
大伙恋恋不舍,送我到门口。
我举着团扇,嬉皮笑脸,“都回去吧,等我三日后回来打叶子牌,我非得把你们的私房钱全赢走!”
好好的气氛,被我毁的不成样子。
外祖父笑骂,“泼皮!瞧瞧你们,把桐儿惯成什么样了?”
我钻进花轿。
花轿与马车还是有区别的。
花轿坐起来,摇摇晃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