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胡思萱睡得很不踏实,紧紧的攥紧我的手不许离开。
我就耐心的陪在她身边,对待珍宝般将她哄睡。
我靠在床头,床对面是一张硕大的婚纱照。
照片上的我笑得像是个得了心爱玩具的小孩,那个时候我真的感受到无比的幸福。
交往后的我还是很局促,跟胡思萱出门约会时会很顾及其他人的目光。
我虽然跟贺柯长得很像,但我因为性格内向所以对其他人的眼神很敏感。
胡思萱总是耐心的鼓励着我,一遍遍的说我很英俊。
那个时候,她心里想着的应该是我那个不羁潇洒的弟弟,而不是我这个书呆子吧。
尽管婚后的我明朗了很多,但却依旧无法识别胡思萱眼中对我的敷衍与嫌弃。
当发现对方的一个谎言后,此前所有的回忆便都禁不起推敲。
在确定胡思萱睡死过后,我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来到了一处荒废的坟地。
我打着手机上的灯找了整整一宿,终于在某处墓碑前停下。
墓碑上长满了青苔与杂草,但我只是静静的掏出手帕擦干净。
上面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女人温婉大方的朝我微笑着。
我将额头对上那张遗照,背对着晨光拨出了母亲的电话。
“喂?戎戎。乖儿子怎么想到给妈打电话了?”
对面慈爱的声音传来,不时夹杂着翻动报纸的余音。
“妈。”
干涩的呼唤出口,是连我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嘶哑。
“乖儿子,怎么了?是不是跟老婆吵架了?”
母亲的关心总是能抚慰儿女的疲惫,但我只觉得胸膛的火越烧越旺。
“没事,只是刚起床而已,过几天我去看你和爸。”
我不是没有听到那头父亲恨铁不成钢的低骂,但我没有反应。
挂断电话后我回到家,发现胡思萱还没有醒。
但是床头的手机移动了。
我伸出手在她面前摇晃了几下,确定她是睡着的状态后拿起了手机。
因为我经常会在书房赶稿件,为了不打扰胡思萱睡觉会不时在书房将就一晚。
用她的指纹解开手机后,映入眼帘的就是她与贺柯的聊天记录。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贺柯会主动的慰问自己的嫂子。
“嫂子你怎么把我微信删了?还好我发现了。”
“我们之后不要联系了……”
“怎么了,我哪里得罪嫂子了吗?”
“你上次跟我说你单身。”
“因为这个嫂子就生气了?我也很生气啊。”
“你生什么气?”
“因为我真正喜欢的人跟我很亲近的人结婚了,所以我才会用这种反式宣泄不满……”
后面的记录我懒得去看,因为我知道胡思萱再一次站在了贺柯的身后。
贺柯一句不过作假,胡思萱就会自我攻陷无条件的相信对方。
我冷笑着放下手机看着胡思萱的睡颜。
变态跟踪狂却配了个蠢笨如猪的恋爱脑。
你我不过贺家三口的棋子罢了。
你却只顾着沉溺在别人为你专属打造的虚假世界中……
5.
我开车回到了自己曾经发誓要远离的老宅。
站在门口的我不再像以往那样紧张到需要深呼吸,就只是淡然到换了个人般。
“妈,我回来了。”
我扬起笑脸看向在沙发接受技师按摩的中年女人。
“哎呀我宝贝儿子回来了!快让妈看看瘦了没。”
中年女人反应迅速的站起身,宠溺的把我这个快三十岁的男人拥住。
“妈。我很好。”
我被她搂的很紧,身体弯下来。
从我有记忆开始,母亲就对我格外宠溺。
弟弟在学习时我可以打电动,弟弟在上辅导班时我可以去游乐园玩。
这也导致了父亲经常指着我的鼻子,怒斥我的无用浪费了母亲的心血。
但母亲依旧对我很宽容,几乎从来没有反对过我的提议。
这样一幅画面,连上门服务的计师都忍不住夸赞。
“贺太太,您跟孩子关系真好。”
我听着这话,笑容更加深邃。
“贺戎啊,你在外面可得好好管束着贺柯,我最近经常梦见他遇见坏事。”
中年妇女优雅的翘起小拇指端起花茶,在我眼中却很别扭。
我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圆盘形的东西,悄无声息的贴在了沙发底下。
“贺柯最近很好啊,听说已经找女朋友了。”
“是吗?那我可就谢天谢地了,你是不知道,贺柯高中的时候我多害怕……”
话说到一半,她圆润的脑袋一顿,随即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在高中时,贺柯就被发现了早恋,只不过是跟男人。
那个时候向来宽厚对我的母亲把贺柯关在屋内足足十天……
“应该不会吧?但是我最近的确有看见贺柯进了那种酒吧。”
我皱起眉头一副不安样子的看她。
她的脸上果然一变,原本慈爱宽厚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狠毒。
我借口上厕所离开,下楼时就听见她恶狠狠的警告贺柯些什么。
我深感无趣的拐进了后花园。
这栋小洋楼十分精致,但按照父亲的收入是不可能买下这栋楼的。
花园不小,但一道绝望的哀嚎声还是传进我的耳朵。
拨开厚重的树荫,我看见了家里雇佣了几十年的阿姨。
我悄无声息的站到阿姨身后,听见了她的对话。
原来是阿姨的儿子得了癌症,她却没有钱给儿子看病,连为之工作多年的雇主也不愿意帮助……
“阿姨,我可以资助你。”
我冷不丁出声,将阿姨从僵硬到纠结,最后孤注一掷的点头的表情尽收眼底。
作为从我未出生前就被雇佣的阿姨,知道事情一定比我还要多,还要详细。
阿姨的出现,又正好补上了我计划中欠缺的那部分。
我要贺家三口,和胡思萱付出代价。
我要他们为被埋在荒郊的女人。
陪葬。
6.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沉寂下来,经常忙碌到傍晚才回来。
而在这期间我也发现了妻子捧着手机不时露出一声短促的笑。
我甚至只需要用余光一瞥就能看见她挂在眉梢的恋爱酸臭。
虽然的在意料之外的,贺柯似乎比我想象的更能忍耐。
我没有去干预和破坏的想法。
但为什么他们就是那么的愚蠢?
某天的下午,我回家的时间比平时早些。
入门前的玄关处我发现了熟悉而陌生的男士皮鞋。
提在手里的公文包被捏的作响,我暗暗期盼着狗男女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但我一只脚刚踏进屋内,卧室里就传来东西被打翻的声音。
本不打算进入卧室的我在听见屋内慌乱的声音后刚准备转身离去。
一门之隔的两人忽然冲了出来。
贺柯赤裸着上衣,裤子上的皮带松松垮垮的悬挂着,他身后的胡思萱涨红了脸,同样衣衫不整的看着我。
“哥……”
贺柯叫我,语气不见羞愧反倒有些得意。
“老公,你听我说。”
胡思萱的眼神在我们之中来回,最后干涩着嗓子喊我。
我拿着公文包的手松了松,随意的将两人从上到下扫视一圈。
“嗯,你们忙。”
眼看着我居然能窝囊到这个程度,贺柯讥讽一笑揽住了胡思萱的肩膀。
“哥,你也看见了,你太窝囊了嫂子都看不起你。”
我扶了扶滑在鼻梁的金丝眼镜,忍住气管中要冒出的讥讽。
“你嫂子一直喜欢你,我都知道。爱一个人就是要尊重她,毕竟我的确跟她不合适。”
我的谦逊与忍让似乎成功满足了贺柯的虚荣心。
他大笑几声猥琐的抱住胡思萱蹭了蹭。
“哥,你说你有什么用?连自己的老婆都可以让?”
贺柯似乎刚从夜店出来,在酒精的加持下彻底暴露本性。
我看着胡思萱轻微皱起的秀眉与投向我时不安的眼神。
“那有什么,就算你们是在一张床上我也不会多想,毕竟你除了能弄她一脸口水,也干不了什么了。”
“你说什么?!”
贺柯没想到一向懦弱的哥哥居然还敢阴阳自己,捏着胡思萱肩膀的手不断收缩。
听到我的话,胡思萱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白了脸。
她顺着我的眼神看向了贺柯的身下,含着疑惑的眸子水灵灵的朝我看来。
我没有搭理胡思萱愧疚而羞愧的脸。
只是耸了耸肩笑得无辜。
“我没说错啊,你对女人性无能不是吗?不然你怎么会变成同性恋?”
在我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一股凌厉的拳风擦着我的脸颊滑过。
可惜,我躲开了。
“弟弟啊,我早说过了,认清现实不就好了吗?现在的社会很开放的。”
我冷冷的看着地面因为自己而被带倒在地的贺柯,故意挑起他的怒火。
贺柯的脸变得青白,在看见胡思萱略带嫌弃的眼神中彻底暴怒。
他狼狈的爬起来朝我挥舞着拳头。
这一次我没有躲开,结结实实的挨了他一圈。
感受到疼痛的瞬间我笑得像狡黠的狐狸。
“现在,轮到我了。”
我恶劣的顶了顶腮,脖颈出响起骨骼松动的声音。
我以可怕的速度将花拳绣腿的贺柯按倒在地,沙包大的拳头往他的脸上砸去。
“我的好弟弟,你太弱了我才懒得跟你动手,毕竟你被男人骑在身下那么多年,哪里还有真正的男子气概?”
我打的癫狂,拳拳到肉。
连来劝架的胡思萱都甩出老远。
我每挥出一拳,嘴里便跟着说出一句话。
“我本来打算把所有的东西都筹划好了再一起教训你,谁知道你那么贱上赶着挨揍?”
温热的血液喷在我的脸上,胡思萱尖叫着来拉我。
“贺戎!够了,他快被你打死了!”
胡思萱抱住我的胳膊,求情的用以前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神看我。
但我只是捏住了她白皙的脸颊,厌恶的将她甩到墙角。
“老公……呜呜呜。”
被无情甩开的胡思萱撞上了墙,痛苦的捂住了胸口叫我。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液,看了看地上死鱼般的贺柯。
又看了看流泪痛哭的胡思萱,自己拨打了报警电话。
7.
贺柯的伤势是在警察局包扎的。
他的身体早就被酒色掏空,虽然受不住我几拳但又奇迹般拥有小强般的生命力。
“警察同志,就是他打的我,你们快把他抓起来!”
贺柯的脑袋被包的严实,害怕的蜷缩在警察背后。
胡思萱坐在我的身边,伸出手为我处理拳头上的破皮。
我坐在椅子上的姿态放松,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瑟缩模样。
“老公……我们回家好好聊聊好吗?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胡思萱滚烫眼泪滴落在我的手背,对比她的悲伤我只是一言不发的冷眼看着她。
“贺戎!你个逆子!”
父亲赶到警局看到我的第一眼就举起了拐杖,被警察眼疾手快的拦下。
身后的贺母第一眼也是去看贺柯,她的眼底闪过心疼。
最后熟练的快速转化为对我的维护。
“干嘛啊老头子,不准你打儿子。”
贺母嘴上劝着,但脚步都没往我这挪一步。
在警察的劝告下,我和贺柯还是和解了。
但在出警局的那一瞬,木棍还是毫不留情的打到了我的后背,响起闷声。
我没有出声,而是默默忍耐下这一棍。
随即在父亲的怒骂与贺母的和稀泥声中打通了一个电话。
饭店的包厢内,父亲再也无法掩饰对我的憎恨。
他高高举起了手腕粗的拐杖要往我身上招呼。
可这一次,我握住了那根拐杖。
我的父亲,贺耀祖。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拐杖被我夺过后恶狠狠的扔在地面。
我依旧保持着微笑,手下的力道却大到他无法抵抗。
看似随意的眼神扫视全场,却让包厢内的几人沉默下来。
暴躁的父亲依旧保持着凌厉的表情,只是在这诡异的沉默中显得有些尴尬。
“贺戎,我给你一个机会向你弟弟道歉。”
我悠闲的踱步走到主位一屁股坐下。
当我扯出讥讽的表情后贺父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了。
他大力的拍打着桌面依旧摆出那副一家之主的样子。
“贺戎我是你老子,你今天打了你弟就是不对,赶快给我道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看着他歪头,指了指对面的狗男女。
“你不知道吗?我揍他是因为我把他们俩逮住了啊,在我的卧室里。”
贺柯快速的观察了父母的表情后红着脖子开始辩解。
“我只是衣服脏了叫嫂子给我找件衣服……”
“贺戎啊,你也别太敏感了,我知道你心里记恨你爸老念叨你。”
贺母眼珠子一转开始抢着说话。
但我并不准备与他们周旋,只是随意的将包里的录音笔甩出来。
“哥,你也看见了,你太窝囊了嫂子都看不起你。”
“你说你有什么用?连自己的老婆都可以让?”
“我的好弟弟,你太弱了我才懒得跟你动手,毕竟你被男人骑在身下那么多年,哪里还有真正的男子气概?”
……
录音戛然而止,贺母的脸色格外难堪。
“那是什么意思?贺柯,你还是没有改是不是?”
贺柯腾的站起身,恶狠狠的盯着我。
他没有想到我会这样直接把证据拿出来,更没想到我居然会在一直惧怕的父亲面前拿出来。
“那可不止呢。”
我心情很好的掏出一沓厚厚的高清照片。
我拿住手里的照片晃了晃,然后当着贺柯半是威胁半是祈求的眼神中。
高高扬起照片,用力的撒在空中。
无数的照片散落在空中,上面是不堪入目的肉体纠缠。
贺母甚至没敢捡起照片,尖叫一声捂住了胸口。
“你个死孩子,我为你操劳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却是你断了老娘的路!”
贺父扭过头赌气的偏过头。
胡思萱在看见照片的瞬间瞳孔骤锁,不敢置信的捧起好几张照片。
照片的主人公此刻愤恨的几乎要用眼神把我拨皮抽筋。
但我还嫌不够似的捡起几张最炸裂的拿起来展示。
“让我看看,这张是我的好弟弟在酒吧当众开始表演。这张是我的好弟弟亲手在网站上传的视频截图。这张是他在同性恋酒吧热舞。这是他在软件上公开寻找床板的自我介绍……”
展示到最后,我嫌弃的擦了擦手。
好像害怕那些照片会把病毒传染给我似的。
8.
仅仅只是开头菜,两位老人好像就快撑不住了。
但怎么办呢,好戏才刚开场。
贺母彻底崩溃,情绪爆发去拉扯贺柯。
再也没有精力去顾及自己长久以来维持的贵妇形象。
“老公……我错了,我错的厉害,但是给我一个悔过的机会好不好?我再也不会犯了。”
胡思萱的呼唤掺杂着桌对面的哀嚎。
女人柔弱无骨的手臂攀附上我的,胡思萱小心翼翼的打量我的表情。
半咬住的唇瓣水光粼粼,眼神中的泪水半挂在睫毛。
我微笑着拉开她的手,语气没有一丝感情。
“你等会的,还没轮到你。”
贺柯正在被父母拉扯着要个说法的间隙,有穿着西装的律师走进了包厢。
“你们好,我是贺戎先生的委托律师,从现在开始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公证。”
律师声音铿锵有力,把所有的心神唤了回来。
“什么律师?这是我们的家事,你有什么资格介入?”
贺父又开始了他的独权,霸道的要赶走律师。
我挡在律师面前,与贺父对视。
“我贺戎要告你们故意杀人!告贺柯和胡思萱包庇杀人犯,告贺耀祖违法吞并属于我的财产!”
我的眼神短暂的在胡思萱的泪眼停留。
“另外,我要跟胡思萱离婚。”
在我说出那几个字眼的时候,贺氏夫妻默契的对视后,统一的打起马虎眼强硬的要离开。
“胡说八道!通通是无稽之谈!”
“我看谁敢走?警察就在外面,我现在是给你们坦白的机会。”
我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如死色的贺家三口,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狠辣。
“第一,我有基因检测证明我与贺柯的母亲并没有血缘关系,可她却自称是我的母亲,从小对我进行错误的教育方式。第二,我的父亲出于不正当的目的,跟我的亲手母亲结婚后就暗中害死了她并且吞并了我母亲留给我的遗产。第三,我的弟弟一直在暗中传播我的谣言,导致我在学校遭到霸凌,最后造成我的心里创伤。第四,胡思萱。我现在的妻子,她以不正当的目的与我接触,实际上在私底下跟踪偷怕贺柯长达十年,并且在对贺家人的恶行知情的情况下,为了私心犯了包庇罪。”
我一字一句的念出了他们的罪行。
一字一句的揭露出他们为我打造出的楚门世界。
胡思萱听完我的话,只是无力的滑倒在座位。
她颤抖着手指还想来触碰我却被我厌恶的眼神吓得手指蜷缩。
三人被拷上银手镯时,贺耀祖依旧摆谱。
口水喷洒的将我骂的狗血淋头。
贺母伤心之余转动着眼珠子跪倒在我面前,声泪俱下。
“儿子,我虽然没有生你,但我把你养大了啊,我也很幸苦啊儿子。”
我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蹲下身在她耳边低语。
“你心里很清楚,你只不过是害怕我会抢你儿子的继承权,你私底下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甚至影响了我的高考,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
“妈!别求他。那事情都这么多年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有证据!”
贺柯被铐住双手依旧挪动着身体要来推贺母。
我站起身弹了弹衣角不存在的灰尘。
看着贺母的表情从祈求的卑微到得意。
“你知道吗?你跟贺耀祖用枕头闷死我妈的时候,那扇门没有关紧哦。”
多的话不必多说,留给她进监狱的时候慢慢猜。
我向外走出几步,肩膀碰到了同样被铐住的胡思萱。
“哦对了,贺柯。你还不知道吗?你确诊艾滋病了。”
我苦恼的回过头,同情的看了看贺柯。
“而且还伴有几种不一样的脏病。胡思萱,有时间你也去检查一下吧等你出狱的时候。”
从走出包厢后我第一次正眼看了胡思萱一眼。
唯一不同的时,看向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了曾经炙热的爱意。
残留的只是空洞到漠然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