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说话也开始无力了。

他一定有些兴奋吧,因为我即将要退出了。

这样他就可以给裴明月腾位置了。

我选择放弃,他就不用背负着对我的愧疚,不用整日为了装温柔体贴而大费周章。

更重要的是,他不用再压抑着自己对裴明月的感情了。

我本以为自己主动撕开这一层脆弱的窗户纸以后,我就可以如释重负。

可是呢,结果呢。

我泪水早已经模糊了双眼,视线里的时珩也变得那样遥不可及。

时珩身子微颤着起身要抱我。

我嘴角浅浅勾起一抹笑意,带着泪水,推开了他。

“云初,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笑的更深了,抬眸与他对视:

“那是哪样?”

“是每天夜里你睡梦中都会叫她的名字?”

“还是你背着我,将欺负她的那帮人杀了个精光?”

“表面上你对我深情专一,温柔体贴,我有时候都信了,信了你是真的爱我。”

“时珩,你答应娶我,可能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吧?”

我把和离书亲自递到他的面前,同时磨好了墨。

可他始终不为所动,耷拉着头坐在桌前。

“时珩……”

“签了吧,我成全你们。”

“这么久以来,我也累了。”

他继续沉默着,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低沉的气息。

片刻后,将和离书扔到了碳盆上面,烧成了灰。

“云初,我不会和离的。”

7

我咬了咬牙,不争气的泪珠夺眶而出。

“那你要怎么样?你要我怎么样?”

“时珩,我受够了,受够了现在的生活,我受够了你不爱我。”

我瘫软坐在地上,浑身无力,最后一丝仅存的爱被我抽空了。

“云初,怪我,怪我没做好一个丈夫的责任。”

“云初,我们好好过下去,好吗?”

他跪在我面前,将我狠命抱着,那种力度是前所未有的。

他将那一沓令人作呕的信件,同样也扔进了碳盆。

“云初,忘了吧,就当它不存在过,不要怀疑我好吗?”

当它不存在?怎么可能。

破镜难重圆,旧情难再续。

更何况,他对我并没有情。

自幼我就是江都闺女艳羡的对象。

才貌双全,能文能武,还是家中嫡女,受尽宠爱。

能够嫁给玉树临风的时珩,是我天大的福分。

哪怕我不能再生养,他也没打算与我和离。

可时珩从来没有亲口承认,他对我的感情。

每次总是严丝合缝的回应:“夫人与我青梅竹马,更何况危机时刻,为了救我深受重伤,也是因为我导致她终身不孕,娶她是应该的。”

如今回头想想,他表现的太好了。

好到挑不出来刺。

绝口不提男女之事,满口的仁爱大义。

他为的是名声,为的是颜面。

为的是朝堂之上,能有人帮衬。

他的心说大,是很大,装得下整个天下。

说小,也只能装得下,裴明月一个人。

明明我已经知道了,可为何还是抵不过心痛的折磨。

浑身抽疼,喉咙间涌上一股腥甜。

我嗓音微颤,看着他的眼神也已经写满了失望。

“时珩,何必呢?”

8

“你们两情相悦,我要在中间横插一脚,名声你不要,我还想要。”

“当初你大可告知我,你已有心悦之人,我肯定不会同意成婚的。”

“我不想你对我的感情,只有愧疚,责任,和利用。”

“真相都摆在了眼前,为何要诡辩。”

话音刚落,眼角豆大的泪珠,不争气的滑落。

我轻声哽咽:“时珩,结束了。”

我起身欲离开,可却被他一只大手拉入怀里。

“云初,对不起。”

“云初,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之前是我对不住你,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好吗?”

他抱我的力度很紧,换做从前根本不可能。

“弥补什么?你那恶心至极,说来就来的爱?”

我使尽全身力气站起来,把他的手无情甩开。

“我不需要了。”

我对他有些失望,他真的一点也没有担当。

怪我当初看错了他。

他要是大大方方对我说,他喜欢的是别人,我们和平分开,放过彼此,这样我心里还稍微好过一点。

如今,他还想着诓骗我,还恬不知耻的挽留我。

真恶心。

他瘫软在我身后,眼眶湿润,小声抽泣着说:

“云初,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转身一巴掌扇了过去,他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他身子僵住了,一动不动。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厌恶!”

“放过我们彼此,好不好?”

良久,他才慢慢吐出一句话来。

“云初,你为何要对我这样残忍?”

残忍?他也配说我残忍。

9

从始至终,他才是那个手段高明,城府颇深的残忍之人。

我沉迷于他亲手编织的柔情里多年,却又亲手打碎。

当我撕下他仅有的遮羞布,他才知道慌了,慌乱中还是不忘拽着我不放。

我错了吗。

我只是太爱他了。

爱到我可以舍命相救,甚至付出此生无子嗣的惨痛代价。

我真的错的太离谱了,错到一塌糊涂。

所以我不想继续错下去了。

我不想宝贵的一生,自己的枕边人对我都是出于报恩的责任,而没有爱。

裴明月来的时候,我正准备走出房门。

被她急促而来的身影给定住了。

自从我嫁人以后,裴明月替我跟父母尽孝,她料理家事,经营铺子,还照顾多病的祖母。

虽然性子烈了一些,可不得不说,她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以前我们姐妹情深,夜里总是相拥而眠,促膝长谈,说不完的话,分享不完的快乐。

那样的时光稍纵即逝,被时珩得出现打破了。

她将我拉住,关切的目光传来,让我有些不适。

“阿姐,这是怎么了?”

她扫了一眼时珩,没说话。

视线回到我身上,她先红了眼眶。

见状,我也有些忍不住了,泪水喷涌而出。

她气鼓鼓将我护在身后,怒火中烧看着时珩。

“王爷,曾经敬重你,我叫你一声姐夫,但凡你让我阿姐伤心流泪,我第一个会放过你。”

我泪水断了线,怎么也止不住。

说完她紧紧拉住我的手,头也不回踏出了王府大门。

像幼时一样,脚步轻盈,肆无忌惮。

回了裴府,不敢惊动爹娘,出嫁的女儿贸然回府势必免不了一顿斥责。

等我情绪缓和了,她才开口。

“阿姐,曾经时珩对我是表达过心意,可我并没有接受,我同他讲过,阿姐嫁人以后,我早就在家里照顾爹娘,操持家务。”

“阿姐,从小我就看出来了,你喜欢时珩,我以为他也应该是喜欢你的。”

10

“上次有人在布坊闹事,时珩背着所有人将那些人处置了,我才知道他对我的心意这些年原来一直没有变过……”

“阿姐,你不要怪我,我也希望你幸福的。”

我心里五味杂陈,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将他每日夜里都会喊她的名字,以及那些信通通说给了她听。

她眼睛里充满愧疚看着我,不一会盈满了波光。

情绪上头,我们两姐妹相拥而泣。

哭过之后,她抬头问我:“阿姐,明月对儿女之事没有兴趣,阿姐你放心。”

“阿姐,明月请求你,不要怨我。”

我笑中带泪,摇了摇头。

“明月,我与时珩的事与你无关,他心悦谁如今我也不在意了,阿姐同样也希望你不要受影响。”

“我下定决心与他和离了,缘尽于此吧。”

我又继续抱着她,笑着说:“我们手足之情怎会被一个男人给断了。”

她也扑哧一声笑了:“是的,天下男人千千万万,姐妹只有一个。”

我要和离的消息传开,爹娘也被我说服,决定上门前去拜访。

可却被时珩捷足先登。

他僵持着不肯签下和离书,还在我爹娘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着他有多爱我,还要将我接回去。

还好裴明月未卜先知,事先带着我到了南郊别院居住。

裴明月每日一大早就会去巡视店铺,忙得不可开交,夜里回来也要看账本看到夜深。

有时候觉得她像一个姐姐,而我在她面前才是幼小的妹妹。

我捡起了从前的梦想,整日在乡下教一些孩童读书识字。

因为裴明月的支持,我在南郊建了一座学堂,请了几位远近闻名的先生来授课。

每日每日,我们都为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为了寻求这一生的意义。

11

人活着,并不是只有七情六欲。

助人为乐,传道授业,也能成就感倍增。

裴明月很为我高兴,凡是要用钱的地方,她都义不容辞,倾囊相助。

“阿姐,明月此生惟愿阿姐幸福安康,孩子嘛,学堂里那么多,完全可以当成自己的孩子。”

我会心一笑,她的确是懂我的。

我在民间办学一事很快就传开了,不仅在百姓心中广受好评,连朝堂中也有官员上奏要多多推崇,并且要嘉奖于我。

我娘总来看我们俩,拉着我的手亲切地说:

“娘知道你们姐妹俩自小就与众不同,心中有追求,娘很高兴,也很为你们自豪。”

她也带来了时珩的消息。

我离家后,时珩经常登门,一车一车的古玩字画送给爹爹,对二老更是如同亲生父母般。

但就是死咬着不肯和离。

我娘也总是劝他,缘分到头了,就没有必要强留。

他就是不听,也不愿。

那日我回城中采购一些孩子们写字的笔墨纸砚,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时珩。

本以为我再见他,会悲痛难忍。

但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舍难分。

大义面前,儿女情长轻如鸿毛。

我看向他时,心境已经平静了许多,不悲不喜,无波无澜。

“云初,你还好吗?”

他憔悴了很多,嗓音暗哑,脸上弥漫着说不出来的愁苦。

我办学一事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想必也是知道的。

名扬天下不是我的初衷,让孩子们读书认字有个美好前程才是我的期许。

我还没回应,他又继续自顾自说着:“看来你离开了我,过的是更加开心了,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看见你脸上有笑容,我也为你高兴。”

“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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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个字就让他语塞,本就白皙的脸更加惨白了。

“裴云初,你们裴家的女儿的心都是肉做的吗?一声不吭就走了,头也不回,家也不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外边有什么相好的。”

“我知道你怨我,气我和明月的事,可那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说了要跟你好好过日子,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我仰头望着时珩,这是许久以来我第一次鼓起勇气瞪他。

“时珩,我不想和你吵架,我们夫妻缘分已经走到了尽头了,请你面对现实,念及从前的情谊,以及一同长大的情分,我们好聚好散,不要闹得太难堪。”

见我还是毅然决然要和离,他眼神暗淡了下来,眼角微微发红,踉跄几步向后退。

“云初,你为什么还是要和离?你要做自己的事情,我已经给了你空间,给了你时间,你还要怎么样?”

他攥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我是喜欢过明月,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自从与你成婚以后,我才慢慢发现,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我心里慢慢被你沾满了。”

我笑着摇头,表示不相信他说的话。

“时珩,我不管你喜欢谁,或者喜欢过谁,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只希望你尽早签下和离书。”

他眼神破碎又悲伤,伸手扯住我的衣角。

“云初,你走了以后我才发现,我的心被掏空了,怪我后知后觉,怪我......”

“云初,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弥补你。”

我眉头紧蹙,用一种厌恶的眼光看着他:“时珩,你最好别让我恨你。”

“别再浪费口舌了,时珩。”

“我们回不去了。”

13

“从我知道你与我在一起的多年里,你竟然带着对他人的爱意,我就死心了,我彻底死心了。”

“时珩,我不像寻常人家女子,遵循三从四德,嫁夫从夫,忍辱负重,忍气吞声。”

“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我不允许我心爱的男子与我在一起时,心里念着别人。”

“再说了,时珩,明月是我妹妹,她是这个世上除了爹娘以外的至亲之人,你凭什么要拿着你那份可笑的爱来我们中间横插一脚,别再妄自菲薄了,你什么也不是。”

听到我的这些话,时珩再也忍不住情绪迸发,眼泪夺眶而出,身子微微颤抖着。

可是我始终不明白,不明白为何男人的心说变就变。

他说他不爱谁,爱谁,我就一定要相信吗?

他似乎还是执迷不悟,死死拉着我的衣衫不让我走。

“可是,云初,你真的不相信吗?我对你的爱是真的,一开始我自己也不相信,我恨我自己为什么发现的这么晚,为什么这么不珍惜你.......”

“直到你那夜离开以后,我整个人成了一具空壳,我闻不见身上淡淡的茶花香味我难以入眠,我吃不到你做的桂花糕我茶饭不思,我看不到你美丽的眼睛我就魂不守舍。”

“云初,你难道真的不回头再看看我吗?”

他声音卑微可怜,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在我身下乞求施舍。

我无情扒开他的手,再也不想看见他这副模样。

“最后留一点体面吧,我定会有办法和离的。”

14

因为办学一事被江都的官员报了上去,皇上不日就传旨要嘉奖我。

并且要我和时珩一同进宫参加新年宫宴。

我自行乘马车进宫,并未与时珩同路。

一进了风华殿,万灯灼灼,宾朋满座。

我独自坐在一旁,无人来与我说话,可众人眼神却不约而同落在了我的身上。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场宫宴是时珩求了皇上要替我们缓和关系的。

我作为王妃,时珩曾经的救命恩人,还是江都远近闻名的善人。

这几日我也听了不少流言,我和时珩闹得不可开交,是因为时珩对我不忠。

现在,我还不敢贸然和皇家作对,毕竟我身后还有裴家。

时珩一步步向我走来,经过我时,并没停下。

他越过我,走到了大将军齐夜庭身侧坐下。

他们相谈甚欢,甚至旁人都不奇怪,为何不和自己的王妃坐在一起。

要是我片刻后,亲自请示皇上,要求和离。

想必,他就会认命了。

满堂热闹喧嚣,都离我似乎有着一丈之远。

我倒是也不在意,因为历来我便不喜欢这种场合,耳边都是杂乱的说话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清朗的声音自我身侧传来。

“你怎么不和王兄坐一起?”

我手一滞,抬头看到一张稚嫩的面容。

正是时珩的幼弟,时允。

他一身月白色锦袍,身形削瘦却又不显颓唐,长身玉立在我的身前。

以前见过几次,他也是个清冷的性子,沉默寡言。

所以交集不多。

每每见了我都会唤我一声嫂嫂,可今日他却没有任何称谓。

我笑了笑,起身向他行礼:“育王殿下。”

他抬手将我扶起,语气轻快有些轻浮却有些虚浮:

“兄长是个倔脾气,认死理,你既然做好了决定,就不要动摇。”

轻飘飘一句话,让我心情竟然有些好了。

15

时珩此时还在和别人推杯换盏,我心里已然明了。

时允本是被他兄长派来当说客的人,竟然做了叛徒。

我觉得有些好笑,时珩真真认死理。

南墙都撞的头破血流了还不知道回头。

帝后入席,乐声起,歌舞纷繁。

客套寒暄了几句后,皇上转而望向了我。

“裴云初,你还真是个好孩子,竟然兴办民学,让这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得到了学习的机会。”

他看着我,笑道:“昔日珩儿的母亲也是努力推进办学,深入民间,帮助贫苦孩童,为我朝培养了许多人才。”

“你们同为女子,都以百姓为先,心怀大义,真是不由得让人敬佩。”

夸来夸去,最终直奔主题。

“珩儿心性不稳,做事不周全,做错了什么你大可跟朕说说,你们小两口走到一起也是不容易,当初你涉险救下他,朕就知道,你绝不是寻常女子。”

“和离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珩儿如今为了你们的事情茶饭不思,怎么劝都不肯松口。”

“云初,朕觉着你要不要再想想,给珩儿一个机会?”

大殿之上,宫灯万千。

所有人的目光朝我看来。

可我却望向一旁的时珩。

他面容紧绷,见我许久不语,他又微微蹙眉。

目光收回,我俯身跪拜。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我要狠狠握住王妃这样一个后半生衣食无忧的名分时,我却颤抖着声音开了口:

“臣女不才,所做之事都是微末,不值一提。“

”与靖王成婚数载,自认为与殿下相濡以沫,琴瑟和鸣,可惜命运多舛,臣女受伤留下顽疾,不能生养,身为皇家儿媳,要是无所出,乃是大罪。”

“臣女恳请陛下,准予我与靖王和离。”

此话一出,堂下一片斐然。

我望向时珩,面色苍白,眼睛微红。

16

“砰”的一声。

时珩手中的玉盏碎成一地残片。

血汩汩而流出。

他的眼神中闪过错愕,闪过不可置信。

他料想我会拖着放任自流,他料想我会因为他的纠缠而放弃。

他应该想过我会对他妥协,回到王府和他一起过日子。

可他估计没有想过,我竟然胆子大到用无法生养的借口来劝说皇上允准我们和离。

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于皇家而言更甚。

所以皇上只有答应,别无他法。

沉寂一刻,满堂哗然。

时珩猛然起身,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下意识看到了我透过去的目光。

他咬牙,咽下了所有的话,只握着拳头拂袖而去。

皇上也是微怔住,但他随即缓过神问我:“孩子,你可会后悔?”

“臣女心甘情愿。”

皇上也是哑口无言,准了我和时珩和离,自此他也成了众多亲王里面第一个和离的。

回家路上,时珩挡在了我面前。

夜间昏暗,我也能够看清他眼神的空洞和悲凉。

“裴云初,你真的要对我真么狠心?”

我冷漠看着他:“你抓着不和离,难道真的是因为爱我,舍不得我吗?”

我淡淡笑了出来:“虽然我为一介女子,不懂得朝堂之事,可是时珩,你的心思我还是能够猜到一二的。”

“这些年,你小看我了。”

17

“你其实谁也不爱,裴明月也只是你的幌子,你故意让我看见那些信件,让我对你生疑,我们之间有了芥蒂,你才能够又机会拿捏住我,以及裴家。”

我不卑不亢,看着他。

“是我昏头了,竟然还有一丝动摇,不是我知道了我爹给你出了购买军械的钱,我还一直蒙在鼓里。”

他有些站不稳:“云初,你误会我了。”

“我是想在朝中稳住脚跟,往后才能够保护你。”

我将身子侧过去:“保护我?不要拿我做幌子,我看你是觊觎皇位已久,所做的一切,每走一步都是运筹帷幄许久。”

“时珩,你别掩饰了。”

裴家乃江都巨富,有了这个钱袋子,时珩还愁不能夺天下?

他以为我救了他,我就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就与愿意为他放弃所有。

娶了我,裴家就有一颗质子在他手中,往后为他所用。

如今我闹着和离,他明显慌了,仿佛要失去救命稻草般慌乱。

18

后来一日阳光明媚,因为和离让我倍感轻松。

与裴明月约好了一同回家陪伴爹娘吃晚饭。

父亲今日身体抱恙,就盼着我们姐妹二人回去。

我看着他苍白的病容,控制不住的想哭。

他慈祥看着我:“怎么了?云初。”

我上前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胸膛,我问他:“爹爹,你可会怪我与时珩和离?”

父亲笑着摇摇头,轻抚我的鬓发:“云初,你们姐妹二人开心便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最大心愿。”

下一刻,父亲将我猛地推开。

我被推得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再回头,只见一支长箭蓦然飞来,直接刺入了父亲的胸口。

我扑上去想救他,可又一支箭再次刺来。

这一支方向不同,射向了我身后的裴明月。

一瞬之间,前后两人应声倒地。

我抱住父亲,一遍遍痛苦呼喊,呼喊声也惊动了府上的人。

我娘跌跌撞撞跑过来,哭得撕心裂肺。

“爹,爹!”

“明月,明月!”

我爹被刺中要害,没多久就咽了气。

见裴明月还有气,我连忙叫人将她抱进了房间。

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可瞳仁开始涣散,我意识到有危险。

我急得流泪,她费力抬起手。

那只颤抖的手抬了起来,用尽了力气。

“阿姐,别哭。”

还好郎中来得及时,处理好了伤口,她昏了过去。

我赶到前院时,母亲已经绝望地替我爹盖上了白布。

我抱住已经哭得没有力气的母亲。

父亲走了,这个家需要我支撑。

裴家遇刺消息传开,全城哗然。

皇上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我守着裴明月,整整一夜不敢合眼,我脑子很乱,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家向来亲民爱民,从无仇家,更不可能遭遇悍匪。

心里隐隐有了一个不安的念头生出。

19

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因为是时珩做的,皇上将此事压了下来。

我在府中气得砸了茶壶玉盏,满地的碎片都不能平复我的怒火。

我孤身进宫面圣,纵使知道改变皇上的心意很难,可为了裴家我也必须要试一试。

我有些诧异:“臣女知道皇上宠爱靖王,并且靖王的亲生母亲也是皇上您最爱的女人,可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要是皇上不惩罚靖王,真的会有失皇家颜面。”

他笑了笑:“若是简单的刺杀,朕肯定会降罪于他。”

“时珩早就生了二心,暗中集结各方势力,意图夺取皇位,要是朕不给他长个记性......”

他话还未说完,我就已经恍然大悟。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苍老的皇帝嘴角上扬,夸我聪慧。

“你的父亲死得其所,朕定会将他风光厚葬,至于你那小妹,完全就是误伤。”

原来皇上设局,引时珩就范,露出马脚。

都是可怜人,身不由己。

此时的时珩其实早就以已经被皇上押入了大牢,与我失去了联系。

后来,我变卖了家产,遣散了下人,带着母亲与裴明月回了乡下。

临走前,我去了一大牢,手中拿的是当年那枚龙纹玉佩。

外面暴雨滂沱,我怀里的桃花酿被我护着。

坐在他对面,玉佩和桃花酿摆在一起。

他形容凄凉,半睁着眼,完全没了从前的神采,见我来了也不再装了。

“你来干什么?”

我浅笑看他:“我要走了,来跟你告别。”

一杯酒摆在他面前,却不见他抬手拿。

“怎么,怕我害你?”

“时珩,事情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你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还怕什么呢?”

他颤抖着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20

“你笑什么?”他惊惧地问。

我控制不住地弯起嘴角:“嗯?”

时珩仿佛后知后觉,死死盯着我:“你以为你爹是我杀的?”

“不然呢?”

“父皇不是告诉你了。”

我嗤笑一声:“是是非非我还是能分清楚,他这样说只是为了替你开罪。”

我无辜眨了眨眼睛。

“来人呐......来人呐......”

他的声音虚弱沙哑,宛若蚊蝇。

未等他发作,我就设法离开了。

咽气的最后一刻,身边没有一人,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我带着前所未有的释然,去过上了新的生活。

往事不可追,前路更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