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见我没说话，他掐住我的肩膀，咬牙切齿的又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我冷笑一声，“你瞎么，自己看。”

不知道怎么，这话一出口，我满心都是报复的快感。

江淮序看清了上边的字后，吓得登时跌坐在地上。

顾朝行更是脸色铁青的站在江淮序身后，良久江淮序才反应过来，他愤怒的看着我，满脸的不相信。

“你别骗我了！你现在真是太过分了！弄这种假东西，你不嫌晦气，我还嫌晦气呢！”

哪怕他給医院打个电话都知道这件事情是真的。

到现在他还觉得是我在骗他。

我冷哼一声，“江淮序，你当我是谁啊，这种东西我怎么造假？”

“要不你问问顾总，他能不能弄一个假的死亡证明？”

5

江淮序脸上显现出期待的神色，他看向顾朝行，顾朝行却尴尬的扭了头。

答案不言自明。

江淮序终于反应过来一样，身瞬间僵硬，浑身不住的颤抖着。

“不...不...我不信...你还在骗我。”

看着他那副慌张的样子，我更压不住心底里的愤怒，冲着他怒吼着，“你打电话给你妈，看有人接么？打电话给医院，给殡仪馆！”

我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他被我吓得手机都拿不稳。

抖了半天，还是顾朝行帮忙才让他拨出去了电话，他着急的眼泪直流，期待着他妈能够接电话。

可是那个能答应他的人，早就不在了。

江淮序打不通他妈的电话，又颤抖着手给医院、殡仪馆都打去了电话。

一句又一句确定的答案让他脸上瞬间就失去了血色。

手机直接滑落，摔得四分五裂。

江淮序下意识的去那张死亡证明，声音不住的颤抖着。

“为什么不告诉我？”

此时此刻，他还在推卸责任，还在埋怨我！

我忍不住站起身，挥手就是一巴掌。

“江淮序！你装什么啊！在你心里，什么爱人，什么母亲，都不如你面前的这个男人重要！”

“你骗我可以，但是你为什么要骗你妈呢！”

江淮序就是间接害死婆婆的凶手。

要不是他不告而别，要不是婚礼的屏幕上循环放着他跟顾朝行的亲密照片，婆婆也不至于被气的心脏病发作。

但凡他能够回来看一眼，婆婆也不会带着遗憾走。

江淮序满脸的痛苦，忍不住弯下腰跪在地上。

现在做出这幅姿态又给谁看呢？

我摸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冷冷的睨着他，“在你妈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陪顾朝行。”

“她在医院生命垂危的时候，我找到你，你是怎么做的？”

“现在装的冠冕堂皇的样子给谁看啊？”

“你妈含辛茹苦的把你抚养长大，结果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连她最后一面都不肯见。”

“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懦弱无能的小人！”

“你别说了！”江淮序打断我的话，他被我质问的拼命的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以为...”

他想解释，可是半天他都没有给自己找到好借口。

江淮序跪在地上，忍不住一把搂住我的腰，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死死的勒着我。

“明妍，我该怎么办！我什么都没有了。”

此刻此刻，我不知道他在哭诉他没有了视他如命的母亲。

还是在哭诉他没有了一个看似美满的家庭，让他可以肆意与顾朝行厮混，还不用承担异样的眼神。

顾朝行站在他的身后，脸色铁青。

我看着他痛哭流涕的脸，只觉得恶心。

我推开江淮序，愤然开口：

“但凡你心里有一点你妈的位置，也不会任由我一遍遍的打电话，也不接。”

“你不会在那么重要的场合不告而别，让她独自一个人面对那些亲戚，让她无地自容，让她气绝身亡！”

这一番话出口，将长久以来压抑的委屈和怨恨全都宣泄而出。

我受够了，也忍够了，更看够了这张虚伪至极、自私自利的脸。

江淮序被我骂得无地自容，跪在地上疯狂的砸着自己的脑袋。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无力的“对不起。”

6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应该得到他“对不起”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不带一丝感情的说：“周一早上八点民政局见，别忘了。”

说完这句话，我将他一切的嘶吼都扔在身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在酒店里，我洗去了身上的污糟，楞楞地坐在床上，麻木的将手机里那些过往的恩爱痕迹都一点点的删掉。

偶尔看到婆婆那张笑脸，我却完全哭不出来，只觉得心底里空唠唠的，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一阵刺耳的铃声吵醒的。

经理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明妍，你连续几个月的考核都不合格，周一去财务那里结算一下工资吧。”

我寻思着，上个月我好像还是组里业绩第一呢。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又道，“你还年轻，总能找到好的工作。”

经理嘴上没明说，但是我心里也明白了。

我这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要不然谁能有权力，直接让经理给我发解雇通知。

顾朝行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冷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莫名的烦躁。

就在我正想洗个澡清醒一下的时候，房门又被敲响了。

门外的江淮序脸色苍白，憔悴的与前几天判若两人，像是一夕之间老了十几岁。

他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

我不耐烦的皱着眉头，“你有事么？没事就麻烦让一让，我要关门了。”

江淮序抬眼看我，双目赤红无比，看起来像是哭了很久。

“妈走了，你也要离开我么？”

又是这番说辞，又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我不是顾朝行，没时间欣赏他脆弱的美。

我对他没有半分好脸色，讥讽道，“难道留下来，阻止你跟顾朝行奔向爱情么？”

江淮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难堪。

这个表情我已经很没有见到过了，自从他做了顾朝行的秘书之后，整个人像是得道升天的鸡狗一样，总是高高在上的。

沉默半响，我冷着脸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可以进去么？在这总归....”

我没说话，只是侧过身让出来一条路。

就在他以为事情还有转机的时候，我从包里拿出来一份离婚协议。

江淮序只是扫了一眼，就毫不犹豫的将它撕得粉碎。

“我不会离婚的。”

“你别想离开我。”

我翻了个白眼，冷冷道，“不签也可以，我就去诉讼离婚。”

“你一定要这么绝情么！”

“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辛辛苦苦才走到现在这一步的么？”

“明妍，你不能言而无信啊。”

一声声，一句句，都在明晃晃的指责我。

他理直气壮，义正严辞的样子真是把我气笑了。

我抿着唇一言不发。

江淮序见状，态度立刻软下来，“妈一直希望着我们能结婚，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他过来抓住我的手，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7

“如果我答应你，我再也不见顾朝行了呢。”

一个理所当然的事情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像是天大的恩赐一样。

我忍不住骂出口：“江淮序你脑子没病吧？”

“你妈死之前对我说，希望我好好地，不是要我绑在你身边。”

“还有你到底来这发生什么神经？先是弄丢了我的工作，然后过来甜言蜜语，你真当我是傻子么？”

我每说一句话，江淮序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等我说完之后，他几乎站立不稳，颤抖着嘴唇，“什么工作。”

看着面前这个我爱了十几年的男人，我忽然想不起他最初的样子了。

那时候我们刚刚大学毕业，像大部分情侣一样，住着廉价的出租屋，每天为了生计奔波，穷的可怜。

可是那时候至少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人，我们是过的快乐的。

现在所有的美好都碎成了一地鸡毛。

我也不想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我只想赶快离婚，然后走得越远越好。

我一边往外推他，一边不耐烦道，“你去问顾朝行。”

说话的几分钟里，他的电话响了好几次，但都被他挂断了。

我不由得想到，曾经我打电话催他回家的时候，他或许也是这么做的。

房门外，他死死的扒着门框，“我帮你解决工作的事情，你给我一个机会。”

我没理会他，拉住门把手，冷冷的留了一句，“你别发神经，我们明天民政局见。”

第二天我站在民政局门前等了很久，可江淮序一直都没来。

我气愤的给他打电话，“你别敢做不当敢当。”

他在电话那头哀求我，“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这么多天以来，从被抛弃的愤怒到失去婆婆的悲伤，再到现在，我只觉得他在“垂死挣扎”。

“二十分钟内，你过来，不然你就别怪我把你和顾朝行的破事放到网上，大家谁也别好过。”

我一通输出之后，江淮序沉默了一会，“那你等我。”

挂了电话，我忍不住翻了一个又一个白眼。

对付这种人果然讲理没用。

我正想找个地方歇一会等着江淮序过来的时候，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顾朝行冷着脸下车，将车门摔得震天响。

带着浓浓的怒火质问我，“苏明妍我还真是小看你饿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路过的人无不侧目，还以为跟我离婚的人是他。

“房子、车子、钱、工作，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你别跟他离婚。”

“我警告你别让他来吓唬我，少在我面前耍这种小聪明。”

听他说完，气得我太阳穴都突突的。

我攥紧了拳头，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两下。

“顾朝行，你以为你有几个破钱就可以拿捏所有人了么？”

“江淮序跟你说什么了，跟你闹什么了，都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想管，你们俩想要追求什么爱情那是你们的事。”

“麻烦你别耽误我离婚，少在我面前咄咄逼人，收起你霸道总裁那一套。”

8

说完我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直接转身离开。

可是我刚走到民政局的门口，迎面就撞上了匆匆赶来的江淮序。

我暗骂了一声真是作孽，遇到他们俩癫人。

江淮序眼中满是痛苦，“老婆，我真不想我们变成这个样子。”

说着他也不管人来人往的街道，一把把我搂进怀里，声音颤抖着，“明妍，我求你了，你别不要我，我已经失去妈妈了，不能再没有你。”

“我可以离开顾朝行，跟你一起走也可以。”

“只要你别不要我。”

这一声声恳切之词都听在我的耳中，我忍不住笑出声了。

江淮序面色发白，满脸的疑惑。

我勾唇笑了笑，对着追来的顾朝行扬了扬下巴，“顾总，你听到了么？”

江淮序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猛地转身，登时一动不动。

顾朝行脸色阴沉，眼底几乎都被愤怒染红，他扯过江淮序的手。

“当着我的面给我戴绿帽子是吧？”

顾朝行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就为了这么个不值钱的东西，值得你放弃我么？忘了你在我身下哭的多可怜，要我一直陪着你了？”

这话听的我都十分恶心。

江淮序脸色难看，他想要挣开，奈何顾朝行力气实在是太大。

顾朝行被他挣扎的动作气急了，直接掐住了江淮序的脖子：

“我低声下气的为了你来讨好这个女人。”

“你呢？你在做什么？你妈死了你正好离开她！”

这话直接戳到了江淮序的痛处，他忽然扬起另一只手，狠狠的扇在了顾朝行的脸上。

“你给我闭嘴！要不是你我能见不到我妈最后一面么！”

顾朝行被打得直接蒙住了，他来不及愤怒，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淮序，“你为了她，打我？”

江淮序的手不停的颤抖着，似乎自己也想到竟然会对着顾朝行下手。

他喃喃自语着伸出手想要去摸顾朝行的脸，“我...我不是....”

我站在一旁，这一出狗血剧看得我直反胃，忍不住脱口而出，“要不是顾总，或许你妈还不至于被你气死。”

这也是我这几天才想明白的。

婚礼上的一切都太过巧合了，把江淮序叫走的电话，大屏幕上滚动播发的亲密照片和视频，太像是计划好的了。

我话刚一出口，顾朝行脸上就闪过了一丝心虚。

这更加证实了我的想法。

既然他们把我的生活闹的鸡飞狗跳，那我也不能让他俩好过。

“江淮序，你还不知道吧？婚礼上你走之后，你妈是看见你和顾总那些香艳照片才气的心脏病发作的。”

江淮序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他一边捶打着顾朝行，一边愤怒的咆哮者，“是你做的！是你害死我妈的！”

顾朝行也失去了理智，“我还不是为了你！谁要你非得结婚的！”

“害死你妈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顾朝行气急，直接掐住了江淮序的脖子。

“我为你做的不够多么？你怎么还不知足？”

“我就是太把你当回事了！”

顾朝行和江淮序互不相让，说着令彼此最难看的话。

我不想看狗咬狗，正想要默默走开。

9

这时顾朝行放开江淮序，愤怒的嘶吼着跑过来想要追我，“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你站住！”

我下意识的停住脚步，回头的一瞬间，眼看着冲我跑过来的人被一辆飞驰的车撞飞。

顾朝行的身体被高高的抛弃，随后重重的落在地上。

大片大片的鲜血晕染而出。

我吓得直接呆住了。

透过厚厚的车窗玻璃，我甚至可以看见江淮序那双充血的眼睛。

江淮序被判无期徒刑之后我去见过他一次。

隔着厚厚的玻璃，他满脸的憔悴，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眼睛里却有掩饰不住的激动和雀跃。

可我心底里却掀不起一丝的波澜。

不过都是因果报应罢了。

“谢谢你能来看我。”

他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探视的时间有限，我瞥了眼腕上的手表，冷漠道，“有什么话你现在就说了吧。”

我话音刚落，他眼中仅剩的那点欣喜也消失殆尽。

江淮序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你还恨我么？”

我看着这个曾经让我又爱又恨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能淡淡的摇了摇头。

我不能把自己困在过去，绑在痛苦中。

江淮序贪恋的盯着我的脸，“我倒希望你恨我，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

他的声音不似从前那般低沉，语调里透着一股浓浓的悲伤。

我没心情跟他演什么生离死别的戏码，更不想理会他所谓的深情。

我不耐烦道，“你还有什么话么？”

或许是我的语气太过冷漠，江淮序在怔了一秒后，竟然直接红了眼眶。

他支支吾吾半响，才又问出一句，“明妍，我知道我对不起妈，对不起你，但我还是想知道。”

“我出去以后，还能不能...”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我打断了他的话，然后面无表情告诉他，“我已经准备离开这里了，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

见我一幅决绝的姿态站起身，江淮序握着电话的手攥的指尖都开始泛白，他慌慌张张的开口。

“那如果当初婚礼上我没有...”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这一句话出口，江淮序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可还是忍着眼眶中那将落未落的眼泪。

就这么默默无言的对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淮序才伸出手摸着玻璃，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是我活该。”

“可是我杀了他，也算是...”

这个永远活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的人，只让我觉得可笑。

我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漠然道：

“造成这一切的不是顾朝行，是你。”

“你明明可以拒绝，可你选择了妥协，选择隐忍，甚至乐在其中。”

“因为顾朝行能带给你的，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你舍不得放弃。”

“你太贪婪了，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想什么都拥有，结果到最后都成了手中沙。”

“江淮序，你虚伪又贪恋，自大又狂妄，你走到今天，是必然的。”

此时此刻我才明白，我们之间或许从来都不是因为顾朝行。

一番话说完，我只觉得心中像是有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10

江淮序却像是不愿意相信一样，颤抖着双唇。

“明妍。”

刚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就骤然落下一大颗眼泪。

良久，他才哑着嗓子吐出一句，“对不起。”

我冷冷的点了点头，随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只是在我转身关门的那一刹那，我看见他惊慌失措的站起身，双手用力的拍打着玻璃，满脸通红，嘴唇不停的张合，像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可是我看不清，也听不见。

很快他就被监管人员按着坐了下去。

最后一幕只是他绝望的看着门外的我，而后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就像是关上了我荒唐的十年。

我没有一点触动。

走出监狱的大门，我只见到了正午的阳光，明媚又刺眼。

我离开了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之前，去墓地里看了一眼婆婆。

照片上的她，很安详。

我将带来的鲜花放到她的墓碑前，断断续续的对她说着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

坐上飞机那一刻，我望着逐渐变小的城市，终于如释重负的笑了出来。

过去的就应该过去，让它永远的成为回忆。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见了山川湖海，见了日月星河，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城市安顿下来。

我终于有勇气真的重新面对我的人生。